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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业

书籍名:《性别的历史》    作者:Matt Ridley



我们回到了一个悖论当中。进化论者和艺术史学家都同意这样的观点——时尚的一切都与身份相关。女人的服饰跟随潮流的步伐比男人更紧密。女人是在寻找和时尚相关的身份地位的线索,而男人寻找的相关生育的线索却与时尚并无关系。按理说,男人不应过于注重女人的穿着,只要她们皮肤细腻、苗条、年轻、健康,并且大体上是迷人的就足够了。相反,女人格外关注的应该是男人的穿着,因为这可以告诉她们关于男人的背景、财富、社会地位以及他们的野心。那为什么女人自己的穿着却更紧随时尚潮流呢?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不止一个。第一,也许理论是错误的,男人喜欢的是地位的标志,而女人更喜欢的是身体特征。也许吧,但这种说法需要应对大量证据的考验。第二,女人的时尚总的来说和地位毫无关系。第三,两个世纪以来,现代西方社会已偏离了它刚兴起时的样子。在摄政王时期的英国、路易斯时代的法国、中世纪基督教国家以及古希腊,男人像女人一样时尚。男人穿着明亮的颜色,礼袍随风飘摆,佩戴珠宝,选择华丽的服饰。古代被骑士所救的那些姑娘的穿着和她们的情人同样讲究。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维多利亚时期,所有男人都一律穿着统一的黑色斗篷,灰色的西装影响了整个男性时尚潮流。而仅在20世纪,女人裙摆的长度才像溜溜球一样上上下下地变化。

这就引出第四个、也是最引人入胜的一个解释——女人的确比男人更关心衣着,但她们并没有把自己的愿望施压在对方身上,而是影响着自己的时尚打扮。每个性别都用自己的审美去引导各自的行为。实验表明,女人并不像男人认为的那样重视自己的生理外形;男人也不像女人认为的那样在乎自己的地位特征。所以也许每个性别都因为相信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喜好所以演绎出了现在的天性。

有一个实验似乎证明了,男人和女人错把自己的偏好误认为对方的偏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艾普瑞·法伦(April  Fallon)和保罗·罗金(Paul  Rozin)给大约500名大学生展示了四幅简单的男人和女人穿着游泳衣的线描画像。每幅图中的人物只有胖瘦不同,受试者被要求指出哪幅图代表了他们自己目前的身材,哪幅代表他们理想中的身材,哪幅最具异性吸引力,哪幅异性图对他们来说最有魅力。男人们的目前实际身材、理想身材、最吸引异性身材几乎三者一致。所以说,男人一般对自己的身材挺满意。女人,和预期中的一样,认为自己的目前实际身材比对男人具有吸引力的身材胖很多,比她们自己理想中的身材也胖。但有趣的是,双方对于对方所喜爱的身材都做了错误的估计。男人认为女人喜欢比他们目前更壮硕的身材,而女人认为男人喜欢比她们更瘦的身材。

然而,这些困惑不足以解释女人为什么会跟随时尚潮流,因为它对于吸引力的其他方面并未涉及。女人比男人更注重自己的青春,尽管事实上她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找比自己年轻的伴侣。

然而在当今民主时期,时尚关乎身份的概念让我们反感。我们假装时尚是为了展示出最完美的身体。新的时尚潮流都是由美艳的模特展示出来的,也许女人在买衣服的时候,潜意识中认为美丽归功于衣服而不是模特。调查的结果显而易见。男人喜欢那些穿着紧身、半裸露衣服的女人,女人却不喜欢这种穿着的男人。大多数女性时尚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增加美丽而设计的。比如,那些可以令腰围看起来很小的巨型裙撑。女人在选择衣服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意是否能够“搭配”自己的身材和头发。另外,因为大多数男人从小就看女人穿着衣服的样子,他们心中的理想美女包括穿衣服的和赤裸的女人。哈夫洛克·埃利斯(Havelock  Ellis)曾重述了下面这个故事:一个男孩站在《帕里斯的判断》这幅著名的油画面前,有人问他,你认为哪个女神最美,他回答:“我没法判断,因为她们都没穿衣服。”

但至少,当今大部分时尚让人着迷的特质是新颖。当我们看到那些引领时尚的人试图躲避那些庸俗的模仿者时,我们就了解为什么格雷厄姆·贝尔得出这个结论。博比·洛认为女性时尚的关键就在于新颖。“任何惹人注目的时尚展览都是一种解读时尚潮流能力的标识。”这是女人身份的一种线索。当个时尚先锋,对女人们来说绝对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若没有更新时尚的能力,时尚设计师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富有。

这就又回到多变的对美丽的不同文化标准之下了。美丽在一夫一妻制的物种中绝不能是平凡的,它必须是突出的。男人之所以挑剔,是因为他们结婚的机会就只有一两次,所以他们希望得到最好的,而不是得到那些普通的。在一群穿黑衣服的女人中,若其中只有一个穿着红色,无论她的身材或相貌如何,她一定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时尚”这个词曾经代表着介乎从众与风俗之间的事物,而现在却意味着新颖和现代。格雷厄姆·贝尔对清教徒社会的紧身衣和低胸上衣极为反感,他观察到:反时尚的呼声向来强大,但为什么从来没有发挥效力?为什么公众舆论和正式法规常常毫无效用,而裁缝的规矩却得到完美的服从?那些规矩不但没有法律约束,还常常是无理、专横甚至残忍的。

我感觉这个谜团在现在这种进化和社会学思考条件下,是无法解决的。时尚是某种强制性一致模式不断改变和退流行的过程。时尚是身份地位的表达,但两性中醉心时尚的那一性却总是试图用它来吸引根本不在乎地位的另一性。



荒唐的性完美主义


在任何决定性吸引的因素中,红色皇后理论都在起作用。在人类历史的大多数时期内,美丽的女人和占支配地位的男人都会比他们的对手拥有更多的后代——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因为占支配地位的男人选择美丽的妻子,他们会比另外一些对手后代多,这样一来,女人就会变得一代比一代更美丽,而男人也会逐渐变得更占支配地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对手也成为成功伴侣的后代。所以标准就提高了,一个美丽女人仍然需要在新环境中更加绽放自己的美丽,男人也需要更加无情地压制对手。我们的感觉很容易对平庸的事物感到厌倦,然而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就像达尔文说的那样:“如果所有的女人都和维纳斯一样美丽,我们只会在短时间内认为她们迷人,之后不久我们就会期待进一步变化;而等变化发生了,我们又会希望女人的一些特征能够变得更夸张一些。”这句话正巧精确解释了优生学为何从未奏效的原因。紧接着,达尔文描述了一个叫乔立夫(Jollof)的西非部落,他们以盛产美女著称。他们故意把丑陋的女人卖出当奴隶。这种纳粹式的优生学的确可以逐渐提升部落整体的美丽程度,但是男人对于美丽的主观标准也同样提高得很快。美丽完全是主观的概念,因此乔立夫部落注定会陷入永远的失望中。

达尔文的见解令人沮丧的部分在于,他指出美丽是不能脱离丑陋存在的。性选择,就像红色皇后理论里面说的那样,会不可避免地引起不满足、无用功和个人的痛苦。所有人都寻找更美丽或者更英俊的,这就引起了另外一个悖论。道理上,每个人都希望找到理想中完美的对象,但是大多数人没有机会。现代社会是一夫一妻制,所以大多数美丽的妇人都应尽可能和优秀的男人结婚。那些平均先生和平均小姐怎么办呢?他们不能永远保持单身状态,因此,退而求其次是最佳选择。雌性黑松鸡都是完美主义者,雄性不会对雌性有任何挑剔。而在一夫一妻制的人类社会中,没有任何一方可以奉行完美主义或来者不拒。平均先生选择平均小姐,他们会根据现实来调整自己的理想对象标准。人们最后会和他们水平相当的人结婚生子。校庆活动女王和足球明星结婚,前途平庸的男人和长相平庸的女人结婚。所以任何例外都很突出,简直1英里之外就会被人注意到。我们经常会问:“她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当我们看到一个名模有一个呆板、不成功的丈夫时,我们会四处打听,觉得他一定有某种我们看不到的潜质;而当一个丑女人找到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时,我们不禁又要问:“她是怎么把他搞到手的?”

答案就在于,直觉上,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相对价值,就像简·奥斯丁(Jane  Austen)时代的人们知道他们的阶层一样。布鲁斯·埃利斯展示出我们如何运作这种“选同交配”模式。他给30个学生每个人前额上面贴上了一个数字。每个人都能看到其他人的数字,但是没人知道自己的。他告诉他们要找到另外一个能够让他们结合在一起组成最大数字的组合。瞬间,那个头上数字是30的学生周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所以她就对自己的预期进行了向上的调整,拒绝和任意一个人进行“交配”,最后和某个超过20的人相结合。而头上是数字1的学生,在试图说服头上是30的同学后,降低了自己的预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位置,最后找到了能够接受他的第一个人,也许是头顶2的同学。

这个游戏让我们看到一个残酷现实,那就是我们通过观察其他人对自己的反应来衡量我们对自己的预期。重复地被拒绝会令我们降低自己的眼光,而成功吸引异性的经历会让我们提升自己的目标。但从“红色皇后”跑步机上掉下来之前,自己主动离开,见好就收,将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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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崔姬(Twiggy),原名Lesley  Hornby,美国20世纪60年代红极一时的超模,以短发、大眼、扁瘦如未发育的小女孩般的身材闻名。——编者注

(2)  纳芙蒂蒂(Nefertiti),古埃及王后之一。1912年,考古学家发现了她的半身塑像,以容貌秀丽和脖子修长著称。——编者注

(3)  此处是本书作者的幽默说法。观察到幼鸟认母现象的康纳德·洛伦茨是奥地利人。——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