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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和考究

书籍名:《性别的历史》    作者:Matt Ridley



用人类的语气问动物,它们是为了钱、繁衍或者美色才结婚的吗?性选择理论指出,大多数动物的行为和外表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获得最好的或最多的伴侣。有些时候,生存和获得伴侣是相互冲突的。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首次提及这个观点,后来他在《人类起源及性选择》中又专门探讨了这一话题。

达尔文旨在解释人类种族间彼此不同的原因在于许多世代以来各种族中的女人择偶标准不同。换言之,他无法解释黑皮肤或白皮肤的用处何在,便只好怀疑黑种女人喜欢黑种男人,白种女人喜欢白种男人。他认为这是原因而不是结果。鸽迷会选择培育自己所喜爱的品种,动物也通过择偶达到相同的目的。

他的种族观点和主题毫无关系,但是选择配偶的观点绝不仅仅是泛泛而谈。达尔文思索雌性的选择是否导致了如此多雄性鸟类和雄性动物的华丽、丰富多彩和善于装饰的外表。因为外表的装饰对于生存来说并无益处,雄性有如此的表现,应该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华丽的雄性比情敌更加引人注目。以孔雀为例,雄孔雀的长尾巴布满了五彩的眼睛状的图案,达尔文指出,这是因为雌孔雀只会与长尾巴的雄孔雀交配(那其实不是尾巴,而是遮盖尾巴的长羽毛)。据观察,它们向雌孔雀求爱的时候必须开屏。从此,雄孔雀开屏就成了性选择的一个标准象征和源泉。

至于雌孔雀偏爱长尾巴的原因,达尔文回答得很简单:雌孔雀喜欢长尾巴,源于一种天生的审美观念。可以说他完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雌孔雀选择长尾巴的雄孔雀,而不是雄孔雀选择长尾巴的雌孔雀,那是因为精子活跃,卵子被动,大千世界中的规律也是如此:男性天生就是引诱的主动方,而女性则较为被动。

雌性选择的论点是达尔文所有观点中最欠缺说服力的一个。自然主义者比较乐于接受的观点是雄性武器,如鹿角,是雄性在斗争中用来击退情敌而进化产生的,但却不敢接受雄孔雀的尾巴也是用来吸引异性的说法。他们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雌孔雀认为长尾巴性感,它又能给雌孔雀带来怎样的价值?在达尔文提出这个理论以后的一个世纪里,生物学家无人问津,他们一直希望从其他角度去解释这个问题。与达尔文同时代的华莱士最初认为,所有动物的装饰,包括雄孔雀的尾巴只是为了达成某种伪装的目的。之后他又提出,那是雄性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朱利安·赫胥黎对这个问题研究了多年,他认为装饰和求偶仪式都是吓唬同性竞争者的手段。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装饰不过是一种让雌性区别自己种族、从而选择正确品种的配偶的方式。自然学家休·科特(Hugh  Cott)对那些有毒昆虫的鲜艳颜色印象深刻,他提出,那些明亮的色彩和华而不实的装饰是警告捕食者的信号。例如在亚马逊热带雨林中,蝴蝶的颜色如同某种特定意义的代码,黄色和黑色表示不好吃,蓝色和绿色则代表飞行速度快,难以捕捉。1980年发现的这个理论也适用于鸟类,五颜六色的鸟飞行速度最快,它们以这种方式告诉老鹰和其他天敌“我飞得很快,休想捉住我”。当科学家将捕虫鸟放入森林中,首先遭到老鹰攻击的是呆滞的母鸡,而那些色彩艳丽的雄性却没有被袭。似乎任何理论都承认雌性偏爱雄性美丽的外表。

看到雄孔雀开屏,我们自然会相信雄孔雀的长尾巴确实具有吸引异性的作用。毕竟,达尔文最初的观点也是由此而生的:雄鸟的华丽羽毛除了用来追求雌鸟外,别无他用。当雄孔雀与同类打斗或逃命时尾巴永远保持收紧的状态。



战胜或追求


雌性的选择理论还远远不止这些。以赫胥黎为代表的一系列顽固保守派坚持认为婚恋嫁娶只与男性之间的竞争有关。英国生物学家蒂姆·哈立迪(Tim  Halliday)在1983年写道:“雌性选择与雄性之间的竞争相比,只起着辅助的、次要的作用。”雌孔雀只会接受比赛中的胜者做自己的配偶,就像雌鹿会接受战胜对手的鹿群领袖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者之间区别无关紧要。许多雌孔雀选择同一只雄孔雀,同样,雌鹿也只能接受同一只领袖,雌孔雀和雌鹿都是从多数雄性中选择了同一个对象。雌孔雀做出选择的过程恐怕不如雌鹿那样自主,它们仅仅是被雄孔雀外貌吸引,并非被它征服。它们只是被雄性的表演所吸引,并不存在有意识的思维,更没有意识到它们所做的事情是“选择”。用人类做一个比喻,一种极端的例子是,两个穴居人为了抢到对方的妻子进行殊死搏斗。另一种极端的例子是像大鼻子情圣那样用美妙的语言文字去勾引罗克珊。在这两种极端之间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男人可以打败情敌,赢得美人,也可以追求到美人,有时甚至两者并用。

这两种技术——追求或赢取——都可以筛选出最佳雄性,区别在于第一种选出了会说甜言蜜语的花花公子,而第二种则选出了力拔千斤的壮汉。所以公海豹和雄鹿都是体型庞大、全副武装,而且非常危险;而公孔雀和公夜莺却变得如此花枝招展。

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累积证据显示许多物种的雌性在择偶方面的发言权更多,雄性的成功更多地归功于它跳舞的能力与昂首阔步的气势,而不是打败情敌的能力。

许多北欧国家的科学家证实了雌鸟在择偶的时候的确关注到雄鸟的羽毛。丹麦科学家安德斯·摩勒(Anders  Moller)做了一个巧妙而彻底的实验,他发现有人工加长尾巴的雄燕可以更快得到配偶,生育更多的后代,发生更多的风流韵事。雅各布·霍格伦(Jakcob  Hoglund)则证实雄性沙雕遇见雌性经过时,会展示白色尾羽,只要在它的尾巴上涂上白色的修正液,它就能够吸引更多的雌性。

首创这种操纵实验方法的是研究非洲寡妇鸟的马尔特·安德森(Malte  Andersson)。寡妇鸟的尾羽又厚又黑,长度是身长的数倍。每当它飞过草坪时,就骄傲地让尾巴在空中飘荡。安德森捕捉了36只公鸟,把它们的长尾巴剪下来,然后给一部分公鸟人工接上更长的尾巴,另一些则保持原来短尾巴的状态,结果延长尾巴的寡妇鸟赢得了更多异性的欢心。其他的长尾巴的鸟类若增加尾巴的长度,也会增加雄鸟的魅力。

雌性选择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是至今都未能证实它是否是遗传而来的。如果不是来源于遗传,那岂不是更奇怪?来自特立尼达岛(Trinidad)的小古比鱼给了我们一些相关线索,它根据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两个美国科学家证实雄鱼呈亮橙色与雌性喜爱这种颜色有关。

但雌鱼对雄性身上饰物的喜好,实际上给雄性的生存带来了更大的威胁。猩红色头羽的太阳鸟生活在肯亚山高海拔地区,以蜂蜜和昆虫为食。它全身散发着绿色的彩虹光晕。其中雄性在尾部普遍拥有两根长饰羽,而雌性喜欢饰羽最长的雄性。为了证实雌性的喜好会增加雄性的负担,科学家做了一个相关的实验。他们把部分雄鸟的尾羽加长,部分剪短,第三组增加了尾部的重量,最后一组在腿上加上了同等重量的环。尾巴增长或增重的雄性,捕捉昆虫的能力最差,尾巴缩短的雄性能力更为突出,加过环的雄鸟与普通未经过人为改造的雄鸟能力相同。

雌性确实有所选择,选择的品味来自遗传。它们喜欢夸张的装饰,但是那些装饰对雄性却是一种负担。迄今为止,这一点不容置疑,达尔文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