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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盯上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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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书籍名:《奸臣盯上我家了》    作者:桓婧


        从东平王府到战船下水的地方,坐马车大约要行一个时辰,因为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在马车上的确容易好眠——比如我,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才发现我跟檀旆已经换了个姿势,变成我靠在他肩上,抱着他的手臂当支撑睡了一觉。

        习武的男子肩膀就是好靠,肌肉贲张加上棉麻质地的外衫,犹如靠着一个舒适温暖的枕头,檀旆甚至还贴心地将一件斗篷盖在我身上,拉下兜帽遮住了半张脸——现在太阳升起,车内也渐趋温暖,我其实是被这过于讲究保暖的措施给热醒的。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被热出的汗,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斗篷随之从肩上滑落。

        檀旆转头看我一眼,道:“要不再盖一会儿?别着了凉。”

        “太热了,应该不会着凉。”我把斗篷从身上扯下来,问檀旆:“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马车里常备。”檀旆接过斗篷,打开马车座底下的暗格把东西放了进去:“我时常会在车里睡觉,母妃命人放在这儿的。”

        檀旆的这句话让我忒有画面感,我一想到檀旆这么多年以来劳心劳力,累了在车上睡觉,能倚靠的只有车厢,就觉得一阵心酸,现在好不容易有我陪他一起,能借肩膀让他靠靠,结果还没到目的地,我却先睡着……

        我尴尬地挠了挠脸,说:“我下次一定撑着不睡,让你能多靠会儿。”

        檀旆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说话间,马车已经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二公子、单姑娘,到地方了——”

        檀旆打起精神,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语气轻松地对我道:“下车吧。”

        我扶着檀旆的手下了马车,听到他吩咐车夫先去附近的驿站歇着,晚些时候再来接我们。

        车夫的目光被远处的战船吸引,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依依不舍驾车离开。

        这艘新战船建成以后,为避免闲杂人等影响,距河道还很远就开始设置关卡阻拦,但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战船上的桅杆仍清晰可见,一根桅杆都能这么粗,由此可知这艘战船的体量之巨。

        关卡外聚集了一批好奇围观的百姓,都在往里面探头探脑,言语间也颇多赞叹之词:

        “用这艘战船攻打南楚会不会大材小用?”

        “南楚人肯定一看这船就投降。”

        “我大沅近年来文治武功,国力蒸蒸日上,南楚要是知趣,早就该降了,不跟他们打一仗他们不知道厉害。”

        关卡旁的士兵提醒围观的百姓:“让一让,别把路堵起来——今日战船试航,除有请帖者以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围观的众人被士兵指挥着让出一条路来,我和檀旆得以轻松地穿越人群,把请帖交给士兵查验,确认无误即被放行。

        我和檀旆不需指引就能一路向着战船的方向走去,随着逐渐靠近战船,桅杆的位置也在我眼中上升变高,待到了河边,我仰头看着几乎有我十几倍高的船体,突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之渺小,对造船的工匠不由得深感敬佩。

        可惜我作诗能力不佳,心中虽已汹涌澎湃,却憋不出半句好辞,最后只能十分庸俗地叹一句——真大!

        檀旆同样仰头看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想多半是在遗憾这艘战船不能为己所用。

        “原来今日中郎将也到场,真是出人意料。”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和檀旆同时转头看去——向我们走来的那人看上去似乎年纪只比我们稍微大些,却蓄着浅浅的络腮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冠配以玉石,作寻常士族公子的打扮。

        听语气可以判定这人应该是来给檀旆找茬,看相貌却不知他是哪部官员,因为他身上未着官服,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准备听听檀旆怎么喊,然而檀旆也一言不发,转头看向我……这,就有些尴尬了。

        我小声问檀旆:“你也不认识?”

        他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尽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的人来找茬就更尴尬了,我甚至不知他从哪儿来的怨气和怒意,该不该怼心里也没个底。

        男子应当是看出我们脸上的迷茫之色,本想制造个不错的开局弄成下马威却没有成功,顿觉面上无光,迫不得已向我们自我介绍道:“在下魏元洲。”

        我和檀旆再度对视了一次,从彼此眼中依旧只能看出深深的迷茫……

        不过“魏元洲”这名字在我耳中过了一遍,我忽得灵光一闪,试探着问:“公子与魏成勋是亲戚?”

        魏元洲听见我的话,总算找到了能介绍自己的办法,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我是他的堂兄。”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魏成勋自魏元洲身后出现,语气不屑,一副很不想跟魏元洲做亲戚的模样,进一步解释道:“只不过都姓魏又恰好同辈,叫一声堂兄罢了。”

        魏元洲显然没料到会被魏成勋给下脸面,着急地对着魏成勋小声道:“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什么外人什么内人,”魏成勋冷声道:“你爹计划着夺我家权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爹面子?”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魏元洲做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这道理你懂不懂?”

        “那也得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阋于墙’,”魏成勋反驳道:“若你只是因为一些磕磕碰碰的小事单纯同我吵两回架,我当然不至于如此不给你留面。”

        看来我不用考虑如何应对了,魏成勋和魏元洲自己都不够吵的。

        我和檀旆正准备选择默默观战,战船上方骤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众人霎时都被吸引了目光。

        关卡外围观的百姓同时也更加兴奋,嘈杂声隔着老远都能在这听见。

        战船的船体打开一个缺口,巨大的船梯被缓缓放下,犹如巨龙摆尾,从天而降,相当壮观。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欢呼,仿佛能够上船参观的是他们一般,我不禁想:旭京的百姓真是可爱。

        船梯放稳固定后,设计战船的工匠徐湛走到最前面,第一个登上了船梯,魏元洲见状略有不满道:“为何他第一个上?”

        “工匠第一个上,可以证明他对自己设计的战船有信心,不怕出事。”魏成勋解释完后又讥讽了一句:“若是你第一个上,出了什么事还要讹人,岂不是惹麻烦?”

        魏元洲被噎了一下,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水部的官员需紧随其后,父亲手下刚升上来的员外郎回头环视一圈找到我,唤了一声:“单姑娘——”

        我跟檀旆说了句“待会见”,应声走过去,隐隐听到身后魏元洲在问:“为什么水部的人也要先上?”

        魏成勋说:“水部主持修建战船,自然也要向众人表明自己对战船的质量有信心,若是你先上,出了什么事还要讹人——”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魏元洲恼忍不住火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是那种会讹人的人吗?”

        这兄弟俩“阋于墙”的对话实在有趣,我忽然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多听几句。

        走到船梯前,水部的官员对我道:“船梯狭长,单姑娘上去的时候要当心。”

        我点头谢过他的提醒,抓住从船上放下来、用于攀爬时扶持的绳索,踏上船梯一步步往上走,江面吹来的风越往上越大,吹得人摇摇晃晃,已经上了船的水部官员不放心地对我喊道:“姑娘千万要抓紧绳索——”

        自从父亲带我出入水部开始,这些官员对我的安危也就分外紧张,最开始只是因为我年纪小他们担心,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即使新来的人与我年纪相仿,也会因为我是女子而多有照顾。

        但父亲也语重心长地提醒过我,切莫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福利,更加不可恃宠生娇。

        我努力喊出一声“好”用以回应,然后闭嘴提气,抵御着江风尽量保持脚下步伐的平稳,一口气踏上最后几级台阶,终于登上了船,水部的官员们也明显松了口气。

        我在水部本来就是挂名而已,如果再想着办法偷懒,只会难以服众,如果以后缺少了父亲的护持,只怕也难以在这世上立足。

        战船设计者徐湛一上船就开始四处检视,确认没有任何纰漏,看他忙碌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扰,走去一旁,越过到我脖颈处的船帮,探头去看下面的风景。

        其他人随着船梯纷纷登船,檀旆也上了船,来到我身边和我一同看风景:“魏元洲的事你知道多少?”

        “应该和你差不多,”我说:“魏成勋隐约跟我提起过,说他们家的亲戚有几个不省心的,老想着夺权,应该包括那个魏元洲,此次一同登船参观,看来是想抢南楚的军功。”

        檀旆调侃道:“南楚军功易得,的确是桩肥差,但和自家人抢,我也是第一次见。”

        “中郎将有所不知——”御史台的一位官员听见檀旆的话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魏元洲想在军中掌权,奈何本身能力不够,军衔虽不算低,能指挥得动的人却还不如一个百夫长,因此急需南楚的军功作保,免得御史台哪天参他的本,撤去职位。”

        檀旆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我看着那位官员离去的背影,诧异地问檀旆:“你不是说没带自己人吗?”

        “他又不是我带来的。”檀旆道:“只是本来就认识而已。”

        我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只是本来就属东平王一系而已。

        我之前也真是糊涂了,东平王的门生故吏如今遍布朝野,能来参观战船的官员也都是随机选择,不会特意挑出哪一系的人,檀旆不“带”自己人,但必然会有自己人在场,根本用不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