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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酋长的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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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红酋长的赎金》    作者:欧·亨利

              “那倒不必担心,”我说,“他不像是恋家的孩子。不过我们得制订赎金的计划。他的失踪仿佛并没有在顶峰镇引起不安,可能他们还没有想到他被拐走了。他家的人可能认为他在简姑妈或者邻居家过夜,总之,今天他们会惦记他的。今晚我们得送个信给他爸爸,要他拿两千元钱把他赎回去。”
              这时,我们听到一声呼喊,正如大卫打倒歌利亚[1]时可能发过的呼喊那样。红酋长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个投石器,他正在头顶上挥旋。
              我赶快闪开,只听见沉重的噗的一声,比尔叹了一口气,活像是马卸鞍后的叹息。一块鹅卵大的黑色石头正好打中比尔的左耳后面。他仿佛浑身散架似的倒在火上一锅准备洗盘子的热水上面。我把他拖出来,往他头上泼凉水,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才使他苏醒。
              过一会儿,比尔坐了起来,摸着耳后说:“山姆,你知道《圣经》人物中我最喜欢的是谁吗?”
              “别紧张,”我说,“你的神志马上就会清醒的。”
              “我最喜欢的是希律王[2],”他说,“你不会走开,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吧,山姆?”
              我出去抓住那孩子直摇晃,摇得他的雀斑都格格发响。
              “假如你再不老实,”我说,“我马上送你回家。喂,你还要捣乱吗?”
              “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他不高兴地说,“我不是存心害老汉克的。可是他干吗要揍我呀?我答应不捣乱了,蛇眼,只要你不把我送回家,并且今天陪我玩‘黑侦察’。”
              “我不会玩这个游戏,”我说,“你得自己去和比尔先生商量。今天由他陪你玩。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现在你进来对他说几句好话,打了他要向他赔个不是,不然立刻送你回家。”
              我吩咐他同比尔握握手,然后把比尔拉过一边,告诉他我要去离山洞三英里的白杨村,探听绑架的事在顶峰镇引起了什么反响。我还想当天给老多塞特送一封信,斩钉截铁地向他要赎金,并且指示他用什么方式付款。
              “你明白,山姆,”比尔说,“不论山崩地陷,赴汤蹈火——打扑克,玩炸药,逃避警察追捕,抢劫火车,抵御飓风,我总是和你同甘苦,共患难,眼睛都不眨一眨。在我们绑架那个流星焰火之前,我从没有泄过气。他却叫我胆战心惊。你不会让我和他一起待很久吧,山姆?”
              “我今天下午回来,”我说,“在我回来之前,你要把这孩子哄得又高兴又安静。现在我们给老多塞特写信吧。”
              比尔和我找了纸笔,开始写信。红酋长身上裹着一条毯子,昂首阔步地踱来踱去,守卫洞口。比尔声泪俱下地恳求我把赎金数目从两千降到一千五。他说:“我并不想从道德方面来贬低为人父母的感情,但是我们是在和人打交道,要任何一个人拿出两千元来赎回这个四十磅的、满脸雀斑的野猫是不近人情的。我宁愿要一千五,差额在我应得的那份里扣除好了。”
              为了使比尔安心,我同意了。我们合作写了下面的信:
              埃比尼泽·多塞特先生:
              我们把你的孩子藏在某个离顶峰镇很远的地点。你,或是最干练的侦探,要想找到他都是枉费心机的。你若想让他回到你身边,必须履行如下条件:
              我们要一千五百元(大额现钞)赎金;这笔钱务必在今天午夜放到回信的同一地点和同一盒子里——细节下面将有说明。如果你同意我们的条件,今晚八点半,派人送信答复。在去白杨村的路上,走过猫头鹰河以后,右面麦田的篱笆附近有三株相距一百码左右的大树。第三株树对面的篱笆桩子底下有一个小纸盒。
              送信人把回信放进盒子后,必须立即回顶峰镇。
              假如你玩什么花样,或者不同意我们的要求,你将永远见不到你的孩子。假如你按照我们的条件付了钱,孩子可以在三小时内平安回到府上。这些条件没有磋商余地,如不同意,以后不再联系。
              两个亡命徒启
              我开了一个给多塞特的信封,揣在口袋里。我正要动身时,孩子跑来说:
              “喂,蛇眼,你说你走了后,我可以玩‘黑侦察’,是吗?”
              “当然可以,”我说,“比尔先生陪你玩。这个游戏怎么个玩法?”
              “我当黑侦察,”红酋长说,“我要骑马到寨子里去警告居民们说印第安人来犯了。我扮印第安人扮腻了。我要做黑侦察。”
              “好吧,”我说,“我看这没有什么害处。比尔先生会帮你打退那些找麻烦的野人的。”
              “我做什么?”比尔猜疑地瞅着孩子问。
              “你做马,”黑侦察说,“你趴在地下。没有马,我怎么赶到寨子去呢?”
              “你还是凑凑他的高兴,”我说,“等我们的计划实现吧。想开一点。”
              比尔趴了下去,眼睛里的神情像是掉进陷阱的兔子。
              “到寨子有多远,孩子?”他嘶哑地问道。
              “九十英里,”黑侦察说,“你得卖点力气,及时赶到那里。嚯,走吧!”
              黑侦察跳到比尔背上,用脚踹他的腰。
              “看在老天分上,山姆,”比尔说,“尽可能快点回来。早知如此,我们开出的赎金不超出一千元就好了。喂,你别踢我啦,要不我就站起来狠狠揍你一顿。”
              我步行到白杨村,在邮局兼杂货铺里坐了一会儿,同进来买东西的庄稼汉聊聊天。一个络腮胡子的人说他听到埃比尼泽·多塞特的儿子走失或者被拐了,顶峰镇闹得沸沸扬扬。那正是我要探听的消息。我买了一些烟草,随便谈谈蚕豆的价钱,偷偷地投了信就走了。邮局局长说过,一小时内邮递员会来取走邮件,送到顶峰镇。
              我回到顶峰镇时,比尔和孩子都不见了。我在山洞附近搜寻了一番,还冒险喊了一两声,但是没有人答应。
              我只好点燃烟斗,坐在长着苔藓的岸边,等待事态发展。
              过了半小时左右,我听到一阵树枝响,比尔摇摇晃晃地走到洞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尾随在他身后的是那个孩子,像侦察员那样蹑手蹑脚,眉开眼笑。比尔站停,脱掉帽子,用一方红手帕擦擦脸。孩子停在他背后八英尺远。
              “山姆,”比尔说,“我想你也许要说我拆台,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男人的脾气和自卫的习惯,但是,自尊和优越也有彻底垮台的时候。孩子走啦。我把他打发回家了。全结束了。古代有些殉道者宁死也不肯放弃他们喜爱的某一件事。可是他们中间谁都没有受过我所经历的非人的折磨。我很想遵守我们掠夺的原则,但总有个限度。”
              “出了什么事呀,比尔?”我问他。
              “我被骑着,”比尔说,“跑了九十英里去寨子,一寸也不能少。之后,居民们获救了,便给我吃燕麦。沙子可不是好吃的代用品。接着,我又被纠缠了一个小时,向他解释为什么空洞是空的,为什么路上可以来回走,为什么草是绿的。我对你说,山姆,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下山去。一路上他把我的小腿踢得紫一块、青一块的,我的大拇指和手掌还被他咬了两三口。
              ”但是他终究走了,“比尔接着说,”回家了。我把去顶峰镇的路指点给他看,一脚把他朝那方向踢出八尺远。赎金弄不到手了,我很抱歉,不过不这样做的话,比尔·德里斯科尔可要进疯人院了。“
              比尔还是气喘吁吁的,但他那红润的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逸和越来越得意的神情。